狐狸眠冢_小七

no way out

【瑞金】远山回音

*我流原著向

*过去捏造

/寂静

    金睁开眼睛的时候,朦胧的视野里铺满了清晨温和的阳光。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并翻了个身,试图来一次回笼觉。但微凉的空气毫不留情地钻入被褥的缝隙里,冻得他大脑不得不清醒起来。在三次徒劳无功的入睡尝试之后,把自己裹成球状的少年才万分不情愿地坐起了身。

    站在镜子前,金认真地梳理着自己翘成鸡窝的蓬乱金发。每天早上总有这么一两根不听话的,金总是得费劲地用手指沾上水才能捋平整。洗漱完毕的少年还十分自恋地摆了个造型,为自己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英俊脸庞感到陶醉。

    金回到卧室打算拿些东西准备在早餐后出门。他并不想打扫自己乱糟糟的房间,就算床上的两坨被子已经堆成了皱巴巴的小山峰。他隐约记得格瑞昨天提醒过自己今天会降温,但他依旧不长记性地在半夜迷迷糊糊地把一床棉被踢落在地。这时候,台灯底下亮晶晶的金色物什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姐姐留下的纪念物,一个小小的箭头。金走过去把它握在手里,凉凉的有些硌人。

    客厅里,未完全消散的食物香味和寒冷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叫人精神大振。金蹦蹦跳跳地走在餐桌旁,两个绘制着卡通图案的瓷杯并排挨在一起,放置在木桌的左上角。金端起自己那个暖黄色印着菠萝的被子,里头已经倒满了水,还是温热的。他又瞧了瞧格瑞那个乳白色还画着小奶牛的杯子,内侧清洗后的水渍还未完全干。

    金猜想格瑞是用它倒了牛奶喝,然后一丝不苟地冲了两三次。而且这些迹象表明格瑞还没走多久——这说明他例外地起晚了——那么今天大概是他们在矿地的休息日。金总是靠这样近乎直觉的推测来铭记时间,毕竟在登格鲁星上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并没有过大的差别。

    但是,少年却牢牢地记着,距离秋出发去参加凹凸大赛,到明天刚好是三年整。

    一如既往,金在厨房里找到了自己的早餐,用塑料薄膜蒙着的炒饭。金把它拿起来端到客厅里,手指残留着碗壁透出的余温。令人垂涎三尺的肉香在薄膜被掀开的那一瞬间飘入了少年的鼻腔。米粒用蛋液翻炒过,一颗颗清晰分明,透着诱人的浅黄光泽。碧绿的豌豆和金色的玉米点缀其中,对他们来讲弥足珍贵的鲜嫩火腿居然也混杂了不少。

    金食指大动,毫不犹豫地开始大快朵颐。松软的米饭和玉米嚼在一块有着清淡的甜味,豌豆略微发硬,一咬边碎成了细末。鸡蛋和火腿的咸鲜味融化在少年刚睡醒的舌尖,点亮了一天的明媚。

    他边吃边感到疑惑。今天似乎不是什么节日,虽然到了月底可以领分配的工钱,但这样的丰盛的早餐在艰难的日常生活中可以称得上绝无仅有。他的目光落在木桌中央脏兮兮的旧花瓶上,前两天他采来那束淡紫色的野花已经枯萎了大半,花瓣蔫蔫地在细弱的茎上垂头丧气。

    在扫荡完碗里最后一课饭粒之后,无精打采的花儿最终还是被无情地丢弃在了垃圾桶里。金把碗搁在了水池当中,眼尖的他瞄到了橱柜夹缝之中有一张白色的便条。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完整地扣了出来,灰蒙蒙的纸条上是秋熟悉的字迹,稚嫩抽象的魔兽仰着头张开大嘴,一副凶猛恐怖的样子。边上配着一行粗浓的黑字:红矿山魔兽危险,不可出门!

    金挠了挠头顶,随手把纸条塞进了口袋。

    薄薄的奶白色雾气漂浮在空中,水汽依附在金略微发红的鼻尖上。模糊的远方仿佛蒙上了一层流动的丝绸,透过半透明的色块金看见紫晶矿的矿地里有三两身影背着竹筐依旧在劳作。萧瑟的季节里无叶的蓝色碎花开得正盛,柔弱的身躯相互依偎,硬是开出了天空的的辽阔气势。

    少年蹲下身去拔了几株塞进口袋里,他并不细致地把一旁肥鼓鼓的锯齿状草叶也揪断了,黄白色的枝叶从它的伤口处涌出,沾在了金的指尖上。粘稠还带着苦涩的青草,是可以熬汤喝的配料,虽说味道令人不敢恭维。

    空荡荡的头顶有几只黑色的鸟儿穿梭在迷雾之中,时隐时现。金决定出发去找格瑞,这样的探险总是妙趣横生,他喜欢一边从地上捡起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边漫无目的地闲逛。他到最后总是会迷路,却总能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找到修行结束的格瑞。每天都如此巧妙,仿佛一种命定的习惯。

    一路上少年往口袋里塞了不少玩意儿,滑腻的白色菌菇,小巧的玻璃弹珠,蜷缩的树皮和粗糙的蝉蛹。可惜他的口袋不够大,因此他一路走一路扔,留下一道五彩斑斓的痕迹。

   最终他提到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铃铛,铜绿色的,穿着一条破烂不堪的红色缎带。金把它拾起来摇了摇,可惜已经哑了,似乎是内部生了锈。课少年还是视若珍宝地将它藏了起来。

   走累了,金坐在一棵树下闭上了眼睛,打算睡个午觉。

   无事的早晨,多么宁静。

/狂响

    金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他几乎陷落在无边无际的梦境中无法苏醒。

    梦里,秋的双手温暖,它们正轻轻抚弄着金的细软的头发。金看不清秋的脸庞,只能听见空灵柔和的女声,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模糊飘忽。

    等我从凹凸大赛回来,一定会改变这一切。

    金知道的,姐姐想要改变这颗星球,贫瘠的,负担着苛捐杂税的登格鲁星。她想阻止这片土地的衰败,阻止沉重的规则榨干日益减少的资源。

    想要改变命运,就去凹凸大赛。一则消息带走了男孩们的将姐姐们。秋只身一人踏上了旅途,从此杳无音讯。她是多么相信自己能够胜出,相信自己必将为母星带来富饶。可是她没能再回家,也不知道三年前稚气未脱的小男孩们,都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

    金回忆起了过去,他扯着秋的手紧紧地握住,问着姐你一定非走不可吗?秋蹲下身来摸了摸金的脑袋。格瑞在一旁一言不发,甚至有些过分的安静。求开口了,这一次是对他们二人说的。

    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对方。

    金是被令他痛苦的饥饿叫醒的。他睡得几乎全身都僵了,不知何时枕着的右臂仿佛爬满蚂蚁一般麻痒,连抬起手指都困难无比。他惊异地发现太阳早已西沉,繁星点点缀满了夜空,刚入夜的森林静谧又昏暗,唯有他面前那颗照明晶石的白光柔和幽然。

    凭着微弱的光线,他看见不远处倚着大树闭目养神的格瑞。

    少年惊喜地跳起来,瞬间克服了腿脚的酸软。他踏着草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格瑞立即睁开了眼睛。后者动作飞快地侧身躲开,金反应不及张开双臂扑了个空。

    格瑞,你最近好冷淡啊!金不满地嚷嚷道。他喜欢肢体接触,仿佛这样会让他感觉友好而亲密。他也略微察觉到自己的发小有些排斥亲昵的动作,但尽管如此,格瑞某些时候也会默许金逾越界限的行为。可是最近格瑞似乎在有意地疏远金,后者敏锐地察觉到了,却不明就里。

    格瑞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金当然不会因为这样的事纠结烦心,他立马转向了下一个话题。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好奇的少年问。

    顺着你丢下的东西找来的。格瑞看向地下那条蜿蜒荫蔽的线索,他知道金的这个习惯。当然他也知道,晚饭前贪嘴的少年一定会埋怨自己肚子饿,因此在金开口絮叨之前,格瑞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滚滚棕红色的果实丢给金。果实的表皮清洗过,看起来光滑诱人。

    金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弥漫在口中,令他精神一振。

    格瑞不愧是格瑞!金一边大口嚼着,一边口齿不清地感慨道,这个真好吃啊!

    格瑞看着他三下五除二消灭了手中的水果,无奈地叹了口气,笨蛋。

    他们走着,好动的少年蹦蹦跳跳地忽前忽后,而格瑞则拿着照明水晶速度均匀。一路上金的嘴巴就没停下过,几乎把一个早晨掰成了几十份细致地描述了出来,虽说依旧颠三倒四。格瑞大部分时间沉默不语,偶尔点头或会回个短句。这种平衡却在金问出一个突兀的问题时被打算了。

    格瑞,你要去参加凹凸大赛吗?

    三年前至今,这句话格瑞听过不下二十遍。他不太记得过去是怎样敷衍的,课今天他并不想回答。金对他的答案心知肚明,却一直顽固地想要听到格瑞亲口承认。

    告诉我嘛,格瑞!金穷追不舍。

    在应对这样的状况时,格瑞显得有些笨拙。但金的下一句话让他甚至紧张了起来。

    我一定会去的!凹凸大赛!金信心满满地握紧了拳头,仿佛宣誓一般一字一顿地说道。

 

    格瑞的大脑霎时充满了危机的电流,噼噼啪啪炸开炫目的火花。他知道竟会想去,他也无数次地听到少年如是说。但到了他将出发的前一天,这种恐惧失去的感情才显得异常真切。格瑞看清了在金眼瞳里跃动的坚定的火苗。当金真的想去做什么的时候,没人能够阻止他。

    你要知道,那不是游戏!格瑞还是说了,语气冰冷生硬。

    我知道!金急急忙忙地解释,可是我绝对要去!我要找回姐姐!我要改变登格鲁星!

    一个“绝对”,少年的话里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可没人知道他是否真的明白。

    但是,谁都不能阻止一个满腔热血,向着目标一路冲刺的笨蛋。天生的勇敢,一根筋的果断。格瑞不愿让金参与,却完全无法阻拦。他不想要金面对任何危险,却做不到隔绝少年的成长,做不到不让少年迎面拥抱未知的变数。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金也会毫不犹豫地前行。

    格瑞的生命中极少出现“无能为力”这样的字眼,也许时至今日也只有两次。一次是亲眼目睹母星湮灭,还有一次便是现在金的坚定不移。

    那么格瑞呢?金反问道,格瑞为什么要去参加凹凸大赛呢?

    格瑞一时语塞。这要加他怎么说呢?为了令他一回忆起,胸腔中就翻涌着仇恨的真相。他无法想象他一旦说出了这个理由,金会露出怎样的神情,说出怎样的话语。他也许不再缺少家人,后背也不再空无所依,但过去的一切如锁链一般紧缠着他,他无法从中挣脱,只会令痛苦日积月累,更加隐秘而挥之不去。得知了真相之后会如何,他却完全没有考虑过。

    越是强大的人,越容易一条道走到黑。

    格瑞再一次的沉默令金有些小小的不满。从前格瑞就一直隐瞒着什么,怎么追问他也不愿吐露半个字。金不喜欢过多的秘密,他喜欢是黑是白两面分明,尤其对亲近的人他希望百分百坦诚。可格瑞保留和疏远的态度,让他觉得他和格瑞离得好远好远。

    好远好远,宛若相隔一个半球,可他们明明近得只差伸手的距离。

    

    突然之间,一声巨响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仿佛地震一般,金感觉四面八方的景物都在剧烈地晃动,让他视野模糊。这种体验好似坐在惊涛骇浪之中的船只上,或是喝醉了酒,脚下踏不住实地,头脑眩晕。

    远处的山头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剪影,牛头马身,背后长满了尖锐的刺。它张开大嘴,吐出一口浊气,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空气都为之炸裂。

    魔兽苏醒。

    格瑞立即做出了反应。分头跑,两个人目标太大了。他压低声音对金说,找个洞穴躲起来,尽量别出声。金用力地点了点头。

    照明水晶砸在土地上砰然碎裂,零星的光芒被黑暗吞没。

    格瑞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景。几乎将耳膜扯破的魔兽脚步声挤满了整个空间,视觉嗅觉味觉触觉都被淡化,听力支配了一切。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步伐,格瑞觉得自己似乎走在了云端,有种不真实的梦境感。

    

    轰的一声,树木哀嚎着倒下。

    

    格瑞想到了凹凸大赛。也许自己可以丢下金,独自一人踏上旅程。仅凭着秋抽象简陋的地图,金这个路痴一定会错过大赛。——可是如果,金迷失在了宇宙间呢?

    

    轰的一声,岩石迸溅四射。

  

    金的运气总是很好,说不定赶上了预赛,那又要怎么办呢?金那么鲁莽而容易轻信他人。格瑞不能保证自己能二十四小时照看到金,何况自己身上也明白地贴着“危险”的标签。

    轰的一声,地动山摇,惊走的动物叫声刺耳。

    靠近也不是,远离也不是,推开也不是。

    进退两难。

    

    在又一次将大脑震荡得一片混沌的轰鸣响起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滑了进来,在麻痹感官的巨响之中格格不入,直直穿透了格瑞的鼓膜。仿佛在薄薄的宣纸之上泼上零星的墨点,细小却清晰。用心辨认,还能听出其中的沙哑与干涩,宛若古老岁月的回音。

    叮铃、叮铃。是铃铛在悠悠晃动。

    格瑞立即锁定了生源,向着那个方向奔去,铃声很轻,响起时也没有规律,可格瑞知道是谁在用手摇着它,是一个坚定的讯息。他很快就找到了那里,一个由杂乱枝条搭起来的简易门。里头是一个闷闷的树洞。他拨开树枝猫身藏了进去,然后快速地伪装好了洞口。

    洞里极其狭窄,没有一丝光亮能透进来,这里只有最原始最浓厚的黑暗,吞噬了世间万物,格瑞近距离听见铃铛微微一颤,进而是少年欣喜的欢呼。格瑞动作迅速地捂住了金的嘴,堵住了那个流露在外的“格瑞”。这一触碰让他们的距离瞬间拉近,金没有站稳脚跟向后一仰,撞进了格瑞怀里。

    

    他们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两个人依偎地坐着,一动也不动。金的脑袋正歪靠在格瑞胸膛上,后背与格瑞的上身相贴,他能感受到格瑞呼吸的起伏,以及他透出的温暖。

    魔兽依旧在挪动着,脚步声一下一下,几乎捅穿了太阳穴直逼大脑,撕扯得它痛苦万分。可金却突然感到了困倦,悬吊的心落了地。他从来都认为有格瑞与姐姐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家。金的耳朵恰好贴在格瑞的心口,鲜活的心跳声直入他的心脏。

    

    扑通、扑通。

    坚实而平稳的,血脉收缩,心脏鼓动。好像就在脑海中响起,融入了他的身体,引领着他的心脏加速律动。朦胧未知的情愫在那一刹悄然而生,萌芽然后归于沉寂。

    

    扑通、扑通。

    金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满足,格瑞的心跳传递着安心的信号,传递着一些他无法永远描述的情感。金接收到了,或许他并不能理解,可他却能读懂格瑞努力表达的东西。

    ——我其实,不想远离。

    金知道他们本就隔得很近很近,很近很近。

    他知道的。

/归宁

    金醒来的时候,早晨已翩然而至。温和的日光透过稀疏不一的枝条洒入,蔓延金狭小的洞口。金揉了揉眼睛,看着铺在坑坑洼洼地面上的一汪阳光,迷迷糊糊地从口袋里掏出金色的小箭头,摆在面前。

    小箭头一左一右地摇着,仿佛融化在了金色的晨光里,指引着他的方向。

    金走出了山洞,深吸了一口微凉的新鲜空气。呼出鼻腔中压抑的气息时,金觉得全身上下都已经准备良好,焕然一新。在他面前展开的是连绵不绝的山脉画卷,重重叠叠,在树木背后时隐时现。

    他突然站定,对着薄雾中的山脉放声大喊。

    凹凸大赛——我来啦——!

    姐姐——格瑞——我来啦!

    他清亮的嗓音在山谷间千回百转,荡荡悠悠。而那边也给予了他自然的呼应。

    我——来——啦——

    天空尽头,远山回音。

END

是瓶颈期产物。

评论(10)
热度(191)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狐狸眠冢_小七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