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眠冢_小七

no way out

【瑞金】甜

*原著向

*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还请见谅。

*原创人物有

  1. 甘草。叶成青绿色。根部洗净后为褐黄,可供入药或食用。味甘甜而回味悠长。性凉,有祛痰止咳、清热解毒的功效。但长期服用可能会造成全身浮肿等副作用。

     

    从土中被掘出的,根部还沾满泥土的甘草,散发着药草的芬芳。对登格鲁这一物资匮乏的星球,甜是孩子们渴望的,神明赐予的味道。

     

    金喜欢坐在矮矮的山岗上,看着连绵如缎的丘峰之间太阳升起,辉洒万物。躺在软软的小草上面,仿佛睡在毛绒的毯子当中。金有时会在口中嚼着一片甘草,任凭清凉甘爽的味道弥漫在舌尖。他整个心房都被清新的喜悦填满了,心情仿佛一片嫩叶,随着湛蓝如水洗的天空中,那几片松散的白云摇曳。

     

    可是姐姐嘱咐过金,甘草不能吃太多,也不能吃太频繁,否则会生病。于是金就把一片甘草嚼得碎烂,直到渣滓当中一点儿甜味也不剩下,被榨取得一干二净。因为很少能够吃上正儿八经的糖果,甘草带来的幸福对于登格鲁的孩子来说更加踏实,更加触手可及。

     

    可金对某一件事感到奇怪——格瑞似乎并不那么喜欢甘草的味道。好几次金都想把自己的藏品分享给格瑞,可后者一直都是一副兴致寡然的样子。要知道,金最宝贝的东西,除了那些捡拾来的铃铛、玻璃珠儿、弹弹球,就是那一小包美味的甘草了呀!

     

     

    格瑞在那一大群成年工人当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比最高的工人矮了整整半个身子。像是一柄光泽内蕴的匕首。他有时看起来像一尊岿然不动的雕塑,然而实际上敏捷而强大。他拥有动物的直觉,又拥有眼观四路耳通八方的能力。

     

    又一次,这支经验老练的队伍不幸遭遇了灾厄。他们疯狂地在阴暗潮湿的地穴里奔跑,听着石块轰然碎裂,土墙崩解倒塌的恐怖响声。他们多多少少在这慌不择路的逃生过程中受了伤,或是骨头折断,或是鲜血淋漓。

     

    就在格瑞被拉出洞口的那一刻,他身后凹陷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整支队伍站在边沿庆幸着劫后余生。但格瑞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逃出来了,他重见天日的那一瞬间,一只有力的手拖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很快,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细密的讨论声混杂着风声的呼啸,嘈杂而急迫。资历最老的队长遥遥望向坑的中央,所有人也不约而同地转向那个方向。沉默了半响,队长开口,声音干涩:

     

    “卡利没出来。”

     

    在迷眼的沙尘中,所有人的身影和模糊不清的土堆融为一体。格瑞动了动,感觉腰间似乎挂着什么,他伸手一摸,一个精致的绣布包出现在掌心。它依然斑驳沧桑,破旧不堪,但仍看得出是个护身符。

     

    “是卡利的妻子送给他的。”队长看向格瑞手中,“他戴了三年了。”

     

    格瑞想了想,把护身符递给队长。没有任何哀悼,也没有葬礼仪式,拖着一身的新伤旧痕,他们整齐地班师回朝,似乎没有少了什么人的存在,他的一切已被风沙掩埋。或许这些人早已习惯,对于同伴死去的哀恸闭口不谈。

     

    只是在月亮撒下冰冷光辉的时候,队长走在格瑞前方,看着月亮似乎呢喃自语地说了一句:

    “我们总是为了守着什么,才拼上这条命的吧。”

     

     

    金走进家门的时候,格瑞正盘腿坐在床上,赤裸着上身。他的背部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正淌着鲜血。秋正在往那些口子上涂止血的药物,房里充塞着血腥气和苦味。金被眼前具有冲击力的场景吓了一跳,竟然愣在原地很久也不动。

     

    在金眼里,格瑞就像那些濒死的小动物一样,浑身是致命伤,似乎下一秒就会闭上眼睛永远睡去。孩子搞不清楚伤势的轻重,浅薄的人生阅历面对未知的场景只能依靠曾经的记忆寻找依托。金记得好久以前,也有一个人,浑身是血的被抬回来,躺在床榻上不到三天就消失了。再也,再也没出现。

     

    同伴告诉他,那是“死了”。

     

    那格瑞,会不会死呢?

     

    金被脑海中的念头缠绕着,不禁难过了起来。他不想叫格瑞死呀,他不想以后再也见不到格瑞,绝对不想。单纯的悲伤从胸口喷涌而出,直冲泪腺,金的海蓝色眼睛里逐渐盈满了泪水。等到秋和格瑞注意到他站在门口的时候,金已经泪流满面了。

     

    秋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从床铺上起身,让出了一个位置。

     

    金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到了格瑞跟前又小心翼翼起来。他用短短的小胳膊圈住了格瑞的身体,指尖一下一下隔着厚厚的纱布摩挲着格瑞的背脊。黏糊糊的药膏有些还黏在完好的皮肤上,散发冲鼻的味道。

     

    格瑞听见耳畔的啜泣声络绎不绝,金似乎都快哭得断了气,可却依旧不停下来。金把小脑袋靠在格瑞肩膀上,小声抽噎着,泪水打湿了格瑞的脖颈一侧。这让格瑞很是为难,他一向来不会安慰人,只能学着秋轻轻地拍着金的背部。

     

    “别哭了。”

     

    “唔、呜……”金口齿不清地问道,“格瑞、格瑞,会不会死掉啊?”

     

    格瑞愣了一下,不知道这样的无稽之谈从何而来。他飞快地摇了摇头,继续笨拙地拍着金的背部,解释道:

    “不会的。我不会死的。”

     

    没想到这话一出,金哭得更凶了,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似乎要将所有的惊恐和担忧全都呕出来一样。格瑞只能无助地、一下接一下地拍着小孩,直到小孩累得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格瑞醒来的时候,金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温暖的晨曦滴落在门前那块绿茵之上,世界苏生。背部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但没有昨天那样令人难以忍受了。格瑞舒展了一下筋骨,打开了房门。

     

    温暖的春风迎面而来,吹得格瑞额发轻轻飘动。空气中有一股难以察觉的香甜味道,沁人心脾。格瑞一低头,就看见一个小小的土堆安静地躺在门口不远的地方,像是拙劣的坟冢,上面还插着一块小木牌。

     

    他走过去,拔出那块木牌,上边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大字。

    “神,这些都给你,不要让格瑞死掉啊!”

     

    格瑞好奇地蹲下扒开土堆,一个蒙着泥土的黄色布袋浅浅地埋在里头。格瑞认出来了,那是金装甘草的袋子,鼓鼓的,连金自己都舍不得吃。格瑞把它拿出来抖了抖,揣在了口袋里。

     

    那天下午,金蹲在那个空空的坑旁,笑得灿烂。

    甘草再重要,也没有格瑞重要!神收了他的赠礼,格瑞一定会好好地活下来的吧!

     


    ——“我愿意用一切的喜欢去换一个你。”



    2.蜂蜜牛奶。在牛奶中添加蜂蜜加热制成,温度不宜过高。味甜润香醇,综合了蜂蜜和牛奶的口感。有缓和情绪、抑制疼痛的功效,食用后有饱腹感。适宜长期调养食用。

     

    秋有一小罐蜂蜜,藏在木柜的深处,玻璃瓶里荡漾着令人垂涎三尺的金黄。金曾经调皮地偷出来用小拇指够了一点出来含在口中,前所未尝的甜蜜蔓延在口中,使金久久不能忘怀。不过这样一点甜味换来的代价,是秋恶狠狠的一个爆栗。

     

    金知道这一小罐蜂蜜有多珍贵。这是隔壁的玛丽阿姨送给他们的,在一个矿石丰收的季节,额外获得的微不足道的馈赠。秋从来都没有动过那个小瓶子,明明食物都会有保质期,坏掉了就很可惜。

     

    金这之后还三番两次地想偷出来吃,不过明显他斗不过机智的姐姐。

     

     

    就在格瑞因伤休工的那几天里,金走在镇上,和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挥手示意。交头接耳的人群口中泄露出些不经意的信息来,落在金的耳朵里。金只听见零碎的关键词,“工难”“卡利”“塌陷”“玛丽……”

     

    玛丽?玛丽阿姨吗?金正想着,不知不觉地就经过了玛丽的房子。他们家只隔着一条小小的甬道,没有阳光照进来,昏暗湿冷。往常的玛丽总会搬一张椅子坐在家门口,望着青绿色的草坪,以及地平线变幻无穷的风景。下雨,她就撑着伞,眼里乌云翻腾;天晴,她就沐浴着阳光,眼里温暖如春。

     

    可是今天的玛丽没有坐在门口。金感到奇怪地歪了歪脑袋,余光忽然瞥到甬道里有个人影,佝偻着背部,老态龙钟。敏锐的金还是认出了那块裹住人影大半个面部的紫红色头巾。

     

    玛丽阿姨?金刚想出声招呼,却生生忍了回去。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氛令他看出了些端倪,不善理解的头脑却还是一头雾水。

     

     

    第二天,金看见玛丽的时候,她已经一如既往地端着自己的椅子,靠坐在了门口。她看见金,熟稔地和邻居家的小孩挥手致意:“金,早上好。”

     

    “早上好玛丽阿姨!”金笑得灿烂。可他心中充满了不解,被阳光包裹的玛丽依旧戴着紫红色头巾,穿着碎花半身裙,依旧笑容和蔼。但她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十几岁,脸上划出刀痕般的皱纹,稀疏的黑发中夹杂着清晰可辨的白色。

     

    “玛丽阿姨,你在做什么啊?”金忍不住好奇,问道。

     

    “我在等卡利回家。”玛丽语气平和安定,像是在说一件无比平常的事。微风拂动她的裙角和发丝,她整个人仿佛被寂寞和沉闷封藏,镶嵌在霞光里像是一张轻薄的纸片,失魂落魄。

     

    “玛丽阿姨这么说吗?”秋听了金的阐述,忍不住反问道。金用力地点了点头。秋叹了口气,摸了摸金的小脑袋欲言又止。很多年之后金才明白,这一刻秋想讲的这句话,多么艰涩困难。

     

    ——卡利永远都回不来了。

     

     

    这天,睡到半夜,天翻地覆般的吵闹声叫醒了整个镇子。灯火挨家挨户地亮起,月亮沉静地哀哭着藏入云层深处。无风无光的夜里,登格鲁却点起了一盏又一盏星光,恍若白昼。

     

    玛丽失踪了。

     

    有人看见她在大晚上一个人走向矿山,步履坚定,头也不回。别人喊她,她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地不停地迈动脚步。在她眼里,死死地定格着那座森严巍立的大山,炯炯的目光几乎穿透了一切屏障。

     

    矿队里的人全都出动了,包括格瑞。他们分头,手中紧紧地握着照明水晶,穿梭在黑暗的夜里,一步步踏在坑坑洼洼的石路上。谁知道这样一个弱女子去了哪里呢?谁都找不到她,谁都不知道她到了哪儿去。

     

    格瑞的伤势较重,最终被队里的人赶了回来。镇子里还是静谧无声,可每家每户灯火通明,似乎是引路的灯塔,为每一个飞驰而去的人照亮回家的路途。

     

    也许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迷路了。

     

     

    格瑞绕过了许许多多的街道。窗户里的剪影黑幢幢的,或坐或立,都在等待着未归人。他奔跑的时候伤口裂开传出钝痛,可是他不暇顾及。现在他步履慢了下来,如蚂蚁噬咬般的苦楚逐渐开始折磨他的神经。

     

    又是一会儿,格瑞来到了家门口。迎接他的,是那双海蓝色的,盈着困倦的眸子。

     

    “格瑞!”格瑞的身影一闯入那双眼睛,里头的疲惫便烟消云散,似乎是被无情地挤跑了。眼睛的主人高兴地蹿了起来,他正坐在门口的草坪上,用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你回来啦!”金扑了上去。格瑞并没有侧身躲开,而是用怀抱迎接了孩子的热情。

     

    “格瑞。”秋从屋内探出头来,冲格瑞微笑,“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屋内暖洋洋的,格瑞斜靠着,而金像一只小狗一样趴在格瑞肚子上。秋难得地在深夜进了厨房,一阵忙活后,她拿着两个白色的瓷杯走出来,乳白色的液体上冒着热腾腾的水汽。

     

    金迫不及待地接过一杯,喝了一大口,暖流渗透五脏六腑,甜腻的味道也弥漫在舌尖。那是蜂蜜的味道,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醇香甜润的味道,幸福得叫人落泪。金甚至不忍心一下子全都灌进肚子里,他小口小口地啜饮,直到最后一滴也滑进喉咙里,他才发出满足的喟叹。

     

    格瑞显得很平静,却也喝得很慢,在这些年里,这样的日子称得上绝无仅有。

     

     

    这一天,登格鲁的灯火亮了一整夜。

     

     

    隔壁的房子空了,玛丽送的蜂蜜也很快见底。可是,总有人坐在门口,遥望着远方未归的身影。

     

    ——你口中的滋味,是否是甜的?

END

评论(9)
热度(474)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狐狸眠冢_小七 | Powered by LOFTER